2002年《钢琴家》的成功能使波兰斯基从那件性丑闻的阴影中走出来,进入所有蒙昧人的视野之中,使他那部被很多人遗忘的,也许是他到目前为止拍摄的最为重要的一部电影《苦月亮》,能被记起并被耐心的审视——这是我的愿望。
和大多数他最近的电影一样,《苦月亮》也是改编自小说。这部电影包含两道平行的线索:两对夫妇被命运驱使着,在一艘去往伊斯坦布尔的游船上相遇。奈杰尔和菲奥娜是一对忍受着七年之痒的夫妇,而奥斯卡和咪咪,则是一对被爱情毁灭的夫妇。他们的命运就此纠缠在了一起。电影从奈杰尔对咪咪乏味而又无望的勾引开始,紧接着,伴随着回闪,滑入了令我们感觉陌生和严肃的阶段:奥斯卡开始向奈杰尔叙述自己和咪咪不洁的生活。这些生活细节,不管是甜蜜的还是残酷的,都是令人震惊的,并不可阻止地把奈杰尔卷入了他们的痛苦之中。
尽管是一个失败的作家,但是在电影中,奥斯卡的叙述是有效的,按照波兰斯基的意图自然展开。《苦月亮》中的性变态和黑色幽默是波兰斯基这部电影的核心部分,但是它们从没有像肥皂泡一样爆裂,这依托于这位天才导演非凡的洞察力。许多人认为这是一部粗俗的色情电影,并认为波兰斯基早已失去了想象力的说法是不正确的,如果没有这些色情场面,那么,《苦月亮》将什么都不是。这些细节是这部电影的基础,怀抱龌龊的心灵是不可能感受到它们所散发出的悲剧力量的。
如果把奥斯卡和咪咪与奈杰尔和菲奥娜的爱情看作毒药的话,那片中出现的印度人则是一粒波兰斯基赠与我们的糖果。他对奈杰尔和菲奥娜的安慰令人心碎,尽管奈杰尔和菲奥娜再也摆脱不了那颗毒药的折磨,但是,于我们,确是很好的安慰,就像他在《死亡与少女》和《钢琴家》中做的那样,最后的温暖显示出他有一颗悲悯的心。
逃亡
1978年2月1日,波兰斯基飞往了法国,开始了他的逃亡之旅。在逃亡之前,他得到消息说,他将被判处至少五十年徒刑。还好,波兰斯基尚保留着法国国籍,因此他决定逃出美国,避免法律的制裁。法国和美国签订的引渡条约规定法国可以不引渡本国公民,这让美国无法提出自己的引渡要求。美国政府提议,由法国法官在加利福尼亚州法院对波兰斯基进行审判,但是法国没有接受这一提议。
2003年,在一次访谈中,萨曼塔·吉莫说:“我必须站起来,他对我做的一切都是错的,但是,我希望他能回到美国,我们之间的痛苦需要一个了结。”她又说,“我肯定,如果他能回来的话,他不会再对我做同样的事,他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并付出了代价。”
诽谤案
2004年,波兰斯基以诽谤罪起诉了《名利场》。2002年,这本杂志刊登了一篇文章,这篇文章称,波兰斯基在参莎伦·塔特的葬礼时曾对一个年轻的模特提出过性要求,并说能使那个模特变成下一个莎伦·塔特。在他表达了害怕去英国被逮捕的忧虑后,法庭允许他使用视频连接提供证词。
2005年7月18日,波兰斯基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但是他承认在与塔特的婚姻期间,自己有过不忠的行为。最终法庭宣判该杂志赔偿波兰斯基五万英镑。审判结束后,《名利场》的一个编辑说:“这很有趣,一个住在法国的人可以在英国起诉一本在美国出版的杂志。”萨曼塔·吉莫则说:“肯定,像这样一个男人能有什么好名声?”
波兰斯基谈《苦月亮》
斯蒂芬·奥谢:《苦月亮》所关注的主题是否让你痛苦?
罗曼·波兰斯基: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我经常在午餐时间接受访问,那么,让我来问你:为什么你现在选了牛肾而不是鱼?你内心积聚着很多东西,这些都会影响你的决定。所以,要回答你的问题,我将不得不忍受一次心理分析。
斯蒂芬·奥谢:那么,你不喜欢人们把你的选择和你的自传中提到的事件联系起来?
罗曼·波兰斯基:当然!我觉得这没意义。很明显,艺术家所做的工作和他的生存经验有关,但是,在我的电影和生活之间划几条连线的做法是非常肤浅的,尤其是对于《苦月亮》,因为奥斯卡和我没有一点相像之处,甚至他荒唐的幻梦。每个男人都有梦幻,我也有,但是不是我在这部电影中展现的那样。性虐待让我发笑,很有趣,可我不是一个喜欢性虐待的人。从这些连线中解读我作品的人非常蠢。
斯蒂芬·奥谢:但是,这是不可避免的,人们会想,波兰斯基,古怪的性行为……
罗曼·波兰斯基:很早我就麻木了。从拍摄《罗丝玛丽的婴儿》开始,人们开始怀疑我涉足了阴暗的魔法,尤其是在莎伦·塔特和他的朋友被谋杀之后。这太荒谬了。甚至在这场悲剧之前,我在伦敦的时候,一个英国著名的神棍找到我,他想和我见面谈谈!在我的《麦克白》上映后,所有人都在谈论电影中的悲剧和我生活中的悲剧。有一段时间我想和这种连线游戏做斗争,但是,我意识到没什么用处。我知道,如果我不放弃这些,我就会影响我的选择。
斯蒂芬·奥谢:那你不反省你自己吗?
罗曼·波兰斯基:哦!我当然会反省自己,每个人都会。在《苦月亮》中那段淋浴是小说中就有的,我保留了下来,拍摄的时候这段戏引起了很大的争论,无论是演员还是技术人员都乐于发表意见。一个我想雇佣的英国编辑说这段戏不会对电影起任何作用,还有一个摄像师干脆就不干了。
斯蒂芬·奥谢:那么,你还计划拍摄另一部情色喜剧吗?
罗曼·波兰斯基:不会了,我认为自己在拍摄电影方面是一个花花公子,我想尝试任何风格的东西。
斯蒂芬·奥谢:你还想在美国工作吗?
罗曼·波兰斯基:要是没有限制的话我当然愿意。还有,为了让我能安心,最好能解决法律上的一些问题。不过,我想我是不可能再住在美国了,那里有太多糟糕的回忆。
斯蒂芬·奥谢:不能再美国工作是不是让你失去一些东西?
罗曼·波兰斯基:当然!我丢掉了很多合同。毕竟,我感兴趣的电影大部分是他们拍摄的。尽管好莱坞有很讨厌的一面,但是对于一个拍摄电影的人来说,能够进入好莱坞还是有很大的正面意义的。
斯蒂芬·奥谢:艾玛纽尔·塞尼耶在《苦月亮》中扮演了一个极端残酷的角色,这是否和你婚姻生活中的阴暗面有关呢?
罗曼·波兰斯基:没有,没什么阴暗的。当你作为一个导演时,你所作的就是担心你的工作,况且我又不是第一个和老婆拍电影的导演。
斯蒂芬·奥谢:但是没有一个导演和自己的妻子拍过这么直接的一部电影。你拍摄一些色情场面时清场吗?
罗曼·波兰斯基:不!我们拍摄死亡场景的时候并不意味着要杀人。如果你在拍摄一个色情场景时清场,那肯定有不正常的事情发生。我们是在假装一个色情场景。在拍摄奥斯卡戴着猪面具的那场戏时,我们不仅没清场,而且还来了客人,杰克·尼科尔森。我对彼得说,那时候他正穿着一条三角裤戴着面具,“有人来打招呼了!”所以他就那么过来了。杰克看着他说:“太棒了!”彼得回答说:“这可能是我的最后一部电影了。”
斯蒂芬·奥谢:就像《亡命夜巴黎》,《苦月亮》也是一部美国-巴黎电影吗?
罗曼·波兰斯基:在《亡命夜巴黎》中,我用一个不熟悉巴黎的视角来展示这座城市。我们要探究一个这样的人会怎么看待巴黎。在《苦月亮》中是一个从美国来的人,他喜欢巴黎,就住在左岸,我展示的是这样一个视角。两个人是完全不同的动物,我了解他们,可能你也了解,你就是他们中的一个。
斯蒂芬·奥谢:我搬了。
罗曼·波兰斯基:好吧,你搬到右岸了吧。你要知道这些美国人想要追随他们的前辈,他们要抽法国烟读法国书。这些人了解这个地方,他们知道很多这座城市的传说。要是我来拍摄《钟楼怪人》的话,我会展现巴黎不同的一面。
斯蒂芬·奥谢:有时,《苦月亮》就像一部卡通片。
罗曼·波兰斯基:我一直在等你告诉我你从这部电影中获得一些欢乐呢!我记得在我们编写剧本的时候非常开心,因为这部电影混合了悲剧和喜剧。人们恨我是因为他们喜欢单一的东西,不喜欢混合的东西,混合的东西让他们晕菜。他们被一些电影这样教育过,他们说,别把甜的和酸的混在一起。可我就是把这两者混合在我的电影中了。你不能嘲笑奥斯卡的玩世不恭,在咪咪跪倒在他的脚边哭诉祈求时,他说:“每个人内心都有一点虐待倾向,但是再没有把它们发泄在自己爱的人身上更好的办法了。”这很有趣,但是同时,这也会让你想哭。
斯蒂芬·奥谢:对那些希望在电影中看到道德的人你怎么说?
罗曼·波兰斯基:这部电影是道德的!它展示了一个男人用变态方式保持性欲的失败,一些偶像化的问题,还有孩子的问题。它给出这样一个建议,像这样强烈的爱需要有一个孩子,孩子是爱的结晶,也是对逐渐衰败的爱的补充,否则就是一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