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施拉德写《出租车司机》的时候26岁，是个穷光蛋，现在这部电影要重新上映，他把为什么他一直为他的暴力影片引以为豪的原因，以及为什么曾因为这片子向FBI的调查撒谎的事情，一一道出。（点击查看<出租车司机>编剧保罗·施拉德：如何建立故事与角色）
美国编剧保罗·施拉德（Paul Schrader）美国编剧兼导演保罗·施拉德在一个小镇剪辑他最新的片子The Walker，这部电影的投资主要来自英国方面，为了尽量减少成本，施拉德不得不在英国完成后期制作。另一方面，巧的是，施拉德下周将要在这里主持《出租车司机》的30周年重映活动，这部他为马丁·斯科塞斯写的电影，令两人名扬四海。
施拉德今年59岁，生于密歇根的Grand Rapids，传说他是一个热情而干劲十足的人，但我见到他的那个晚上，他出乎我意料的轻松快活。看来有人要根据《出租车司机》为主题推出电脑游戏并没有影响他的心情。Sony公司宣布要打造“完全的娱乐体验” ，他和斯科塞斯想阻止这个计划但却无能为力。他发现作为创作者，他和斯科塞斯早就放弃了所有版权——已知的和未知的，现在的和将来的，这都是为了当年能让《出租车司机》拍成，不得不答应了这笔浮士德式的交易。
和施拉德谈起《出租车司机》的由来可以让他消除戒心。一方面，他确实很为这部电影的成功而骄傲，另一方面，为了写本子，他又不得不将他私生活里最痛苦的一段经历挖出来。施拉德常会说：“我就是Travis Bickle（《出租车司机》的主人公）”这听起来有点假，当他刚写这剧本的那会，他算是一个新编剧，受New Yorker影评人Pauline Kael提携，且是个狂热着迷于Robert Bresson的影痴。（相比之下，Travis是一个永远孤独的城市流浪者，把平日无聊的光阴都耗费在观看色情电影中的郁闷家伙）
“写《出租车司机》的那阵，我住在一个又小又烂的地方，”施拉德说，“我和Pauline Kael搞翻了（注：Pauline Kael本来是施拉德的大恩人，推荐他入学，在电影上对他多有指点，但后来Kael要施拉德去西雅图一家报纸做影评人，施拉德拒绝了，他义无反顾地踏上了电影编剧之路），我和我老婆搞翻了，我又和那个我为了她离开老婆的女人搞翻了，我还和AFI的头头搞翻了，我欠了一大笔钱。”他在LA街头游荡了几个星期，住在他的车子里，晚上也睡在里边，嘴里嚼着垃圾食物过活，看一部又一部的A片排遣时光和郁闷。终于到最后，他胃疼得要命，跑到医院检查，才发现竟得了严重的胃溃疡。
《出租车司机》（Taxi Driver）剧照“当我和护士说话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已经数周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一句话了……当出租车的驾驶室出现在我脑海里，我才突然意识到它的隐喻意味。一个人蜷缩在这个铁盒里，糜烂在这个棺材里，它在城市里四初飘荡，但看起来又是那么的孤独。”他觉得有必要用这些东西来弄个剧本，于是开始飞快地写，写这本子只用了两周时间，像个自我疗程，将缠绕着周身的罪恶给驱散掉了。”
《出租车司机》是发生在纽约的故事，但施拉德对这个城市并不是特别熟悉。他的剧本充满了地理方位上的错误。筹拍时，斯科塞斯经常来几句讽刺：“第六大道根本没有通过市中心，你想干嘛？他们难道把交通给改了？”
但不管他们对施拉德的街道知识有多少非议，斯科塞斯和德·尼罗彻底在施拉德就是Travis Bickle这一点上达成了共识。他们根本就没花多少时间去谈论Travis的行为动机。施拉德只需要把他的外套和靴子塞给德·尼罗穿就够了。
1976年《出租车司机》在美国上映，三个月后，施拉德随着剧组一同去了戛纳。在巴黎，他终于有幸得见偶像Robert Bresson，“偶像问我，‘你觉得你那片子会不会拿大奖？’我说‘会！’”施拉德说得对，《出租车司机》拿了金棕榈大奖，即使当时的评委会主席Tennessee Williams对片子大加抨击，反感片子的极端暴力。
施拉德告诉我关于他在戛纳某个晚上的一件趣事。他有天和斯科塞斯在一个酒店旅馆的露台上喝酒放松。“我和Marty、Francis Ford Coppola在那聊，然后Fassbinder和几个家伙来了，再然后Sergio Leone也来了，我记得那时我在想，这是我这辈子经历过的最他妈伟大加牛B的事情了！”（This is the fucking greatest thing I've ever been at in my life）和我在一起的这些家伙可都是我心目中电影的神啊！他们就在那里，在大半夜的时候坐在地中海旁边一个露台上侃着电影！”
《出租车司机》（Taxi Driver）剧照当现在问到他和斯科塞斯是否觉得该为《出租车司机》的不良影响，以及紧随这片子的成功使得饰演片中12岁的雏妓的朱迪·福斯特获得Osacr提名的荣誉，并捧成童星负责时，他依旧坚持责任不在自己。1981年的3与20日，John Hinckley Jr，一个《出租车司机》和朱迪·福斯特的狂热“影迷”，为了吸引朱迪的注意，试图刺杀时刚竞选成功为美国总统的Ronald Reagan。 这波澜之后好象突然间整个美国的公众和媒体都在谴责她和《出租车司机》。“她（福斯特）是个坚强的女孩。她很聪明，她很长一段时间拒绝了许多关于这部电影的采访。”施拉德谈到这里，他就把话题岔开了。
在Reagan遇刺的当天，施拉德、斯科塞斯和德·尼罗被FBI问讯。“我当时在New orleans的外景地，我是从收音机里知道有个Colorado州的白人少年企图对刺杀总统候选人。我告诉我的司机，这就是《出租车司机》里的其中一个孩子。”
当他返回他的旅馆房间时，几个FBI正等着他。“我尊重那些FBI，因为他们配得上尊重。”他们想知道施拉德是否和Hinckley有联系。“他们（FBI）问到：‘你听说过他吗？如果你听说过，你还知道和他有关系的其他人吗？’”
现在施拉德承认他对联邦调查员撒了谎，当时他的办公室常常收到一或两封这样的信。“这个Colorado州的小孩想知道怎么样才可以见到朱迪·福斯特，”他告诉他的秘书把这些信全扔掉。“我知道如果我告诉FBI的人，‘Yeah，我收到过一次他（Hinckley）的信，不过我丢了，’我就会被狂K，我的秘书也会被狂K（I would be fucked, my secretary would be fucked）到时候我们就得不停回答那封已经被丢了都记不起来的信。所以我对他们说：‘不，从没听说过这个人。’”
《出租车司机》（Taxi Driver）剧照和网络上的传言正相反，他们并没有计划要拍《出租车司机》的续集，但可以这么认为，斯科塞斯和施拉德已经把他们拍出来了，Bringing Out the Dead （1999年，斯科塞斯导演作品 ），关于一个纽约的救护车司机的电影——然而，施拉德觉得这部片子就因为尼古拉斯·凯奇（Nicolas Cage）取代了他选择爱德华·诺顿作为片中主角的缘故，片子的样貌都给跑歪走样了。
施拉德承认，《出租车司机》是一部“年轻人的电影”，甚至可说是专门给少年观看的片子。影片种族观很成问题，在原剧本里，皮条客（最后由Harvey Keitel扮演）是个黑人，而且在最后的杀人戏里，Travis竟只杀黑人。“在原剧本里，那纯粹是一场种族屠杀，”施拉德回忆，“有人很担忧这点，制片人跑来跟我说，‘这必须得改，不然会引起暴动。’如果煽动起这类暴力，怎么说在社会上、道德上都是不负责的行为。”
施拉德指出拍一部关于种族主义者的电影和拍一部种族主义电影是不一样的。他否认说《出租车司机》在鼓吹除暴安良，或如某些人所认为的那是部法西斯寓言的观点。而且Travis的性向也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施拉德辩道，故事中含有较强的同性恋元素；“如果你看到我马上完成的这部片子（指The Walker），他已经是gay了。从《出租车司机》到American Gigolo（1980，施拉德自编自导）再到Light Sleeper（1992，施拉德自编自导），我的主人公一步步在演变，现在终于‘出柜’了！”
《出租车司机》（Taxi Driver）剧照他至少已经部分放弃他在1970年代创作的“野兽派”风格。“我在最开始写的四部电影里已经杀了太多的人了，”他说，“我意识到我不能再写暴力。”他的下一部电影是“关于一个过去的无赖汉遇到了另一个过去是男孩的无赖汉的故事”（施拉德曾说， Woody Harrelson这个角色是50岁的Julian Kaye——American Gigolo中由Richard Gere扮演的男主人公），他为我解开了疑惑。
如今的施拉德，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写《出租车司机》剧本的26岁愣头青，但他为这部电影感到的骄傲溢于言表。“这部电影能够经久不衰，因为它展现了真实。对过去的我们来说那就是真实，”他说，“经久不衰的原因是因为它确实货真价实。斯科塞斯、Bob（德·尼罗）和我，我们三个，那个年代就是生活在那个地方。”
*《出租车司机》 于2006年7月14日重新上映。
from Guardian.com
采访/Geoffrey Macnab
翻译/viva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