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东·帕帕米科(Phedon Papamichael)是美国电影摄影师协会(ASC)的成员。他在雅典出生,后来他们一家子搬到了德国。1982年,他在慕尼黑美术学院完成了学业。Phedon大学期间做过新闻摄影记者,他凭借这一经历成功申请上纽约大学。到了纽约大学后,他的兴趣开始转向电影摄影。
迄今为止,费东已经拍摄了多达50部电影。其中较为知名的有《不一样的本能》(1996),《捕鼠记》(1997),《心灵点滴》(1998),《百万美元酒店》(2000),《美国甜心》(2001),《月光旅程》(2002),《致命ID》(2003),《杯酒人生》(2004),《与歌同行》(2005),《天气预报员》(2005),《当幸福来敲门》(2006),《决战犹马镇》(2007),《小布什传》(2008),《危情谍战》(2010),《总统杀局》(2011),《后裔》(2011),《内布拉斯加》(2013)以及2014年的《盟军夺宝队》。
他还为多支知名乐队和歌手拍摄了MV,包括U2,The Killers,Eric Clapton,Brayan Ferry,Pearl Jam等等。以及拍摄超过100支广告,包括宝马,大众,奥迪,凯迪拉克,尼桑,现代,雷诺,富士,百味来,麦当劳,百威,库尔斯,贝克啤酒,固特异,ESPN,动乐,雀巢等等品牌。他也拿了许多国际奖项。2010年时,他在洛杉矶希腊电影节(LAGFF)荣获俄尔普斯职业成就奖(Orpheus Career Achievement Award)。1997年时,他成为了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的一员,他在其摄影师分部的执行委员会工作多年。他是美国电影摄影师协会的会员,也是国际摄影师公会的成员。
Alex Marago:你是在雅典出生的,然后你来了美国,后来你回了欧洲,然后又来美国,对吧。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对电影摄影感兴趣的呢?
费东·帕帕米科尔:我在慕尼黑念高中时就开始对摄影感兴趣了。15岁的时候,我用超级八毫米摄影机开始拍片,拍完了自己剪。后来,我逐渐觉得这种方式限制性太大了,于是我慢慢转向摄影,静态的摄影,因为那时候我只买得起一台专业的拍照相机,买不起好的拍电影的机器。我觉得,我可以用我买得起的东西来创造更高质量的东西,所以我买了台尼康,然后很认真地开始学习拍照。当然啦,我一直很喜欢电影。那时候有一部电影叫做《蔑视》,是戈达尔拍的,米歇尔·皮寇利演的。他们是用宽银幕镜头拍的,画面非常美,色彩也控制得很迷人。我提到这部电影是因为,第一我喜欢那个女主角碧姬·芭铎,第二是因为,当时我很开心:“啊,原来摄影师是干这个的呀!”
我当然知道很多其他的导演,但这是第一部我连摄影师名字都记下来的电影。我把摄影师Raoul Coutard的名字写了下来,想:“真好啊,原来摄影师就是干这个的呀。他可以移动摄影机,可以设计镜头的构图,他把这个故事讲得更生动了,他帮助了导演。”所以说,是从这部电影我才知道摄影师是干嘛的。我在慕尼黑长大,那时候慕尼黑还没有什么拍摄电影的氛围。那里有文德斯和罗比·穆勒,所以我们看的大多都是法国电影和意大利电影。后来我念完了高中,服完了兵役,我就马上来了美国。之所以来美国,是因为我爸爸当时正在卡索维茨的片子里当艺术指导。我就想来看一看走一走,我什么计划也没有,也上不起电影学校。我就住在纽约嘛,然后就开始和Ben Gazzara的女儿拍一些短片。她是看了我以前拍的照片之后才邀我合作,我主要是替她拍剧照。从那时候,我就一直在拍啊拍,我没有上过电影学院,但是UCLA的毕业作品我也有参加,我还拍了很多短片。卡萨维茨有一台Eclair NPR,拍《面孔》的时候就是用这个拍的。我就找他借,然后就学会怎么用了。我觉得是这件事让我当上摄影师的。拿到这台摄影机之后,我把时间都花在它身上,也很快就上手了。
《内布拉斯加》电影海报 导演:亚历山大·佩恩 摄影指导:费东·帕帕米科尔
所以说,你是边学边拍的?
对。我一开始一直出错,因为不熟嘛。不过我懂照片摄影,所以知道曝光、景深和构图什么的。但要说当好电影摄影师的话,我倒是花了很多时间,边拍边学才熟悉起来的。
你现在已经拍了45部电影啦,你还觉得自己还在学习新东西吗?
那是当然啦。首先,什么东西都一直在变吧?科技一直在向前发展。其次就是摄影师这个职业的特殊之处了。每次拿到一个新的剧本,我们都需要面对不一样的挑战。其实我有在尽力不重复自己,所以我拍的东西都是不大一样的。我并没有特定的风格。所以你去看《捕鼠记》的摄影,你就会觉得这个和《百万美元酒店》很不一样,你再去看《百万美元酒店》,你又发现这部和《杯酒人生》也很不一样。我一直努力不让别人从电影的摄影里认出我来。
《杯酒人生》电影海报那你是对于单反革命有什么想法吗?
我刚导完一部电影,我是用RED Mysterium X和5D组合着起来拍的。如果我去那些没弄到拍摄许可证的地方,我就用5D拍,比如地铁里面啊,晚上的街道啊,圣莫妮卡码头啊,我觉得效果很好。我一直在拍电影。除了最近这一部贾德阿帕图导演的《四十不惑》(This is 40)我是用Alexa拍的以外,其他几乎都是用数码摄影机拍的。这次用Alexa拍没错,因为导演毕竟太有经验了。他拍的上一部电影叫《滑稽人物》(Funny People),摄影师是亚努斯·卡明斯基。他们用了两百万英尺的胶片。用Alexa就很方便了,因为有很多替换的同款摄影机,一拍就可以连续拍上半个小时。他们有的说该用数码的拍,有的说如果有胶片就用胶片拍吧,我倒是觉得,这应该看导演的个人喜好。
乔治·克鲁尼喜欢用胶片拍,是因为他是一个传统的人。每次他能导演电影就很开心,就想用胶片来拍,没啥特别理由。我用Super 35,变形Alexa,Epic都做了测试,全部是2.40:1的长宽比,后来还用数字中转片套件做了色彩校正。一开始我先给柯达Vision 500加了颜色,然后把其他格式进行调整,与它匹配。我又为数码摄影机加了点颗粒感,然后就开始拍了。我用A/B Projection拍出了所有画面。后来大多数人都看不出来,几乎是所有人。没人看得出差别。当然观众更不知差别了。
后来,我到了柯达公司,他们就问我应该显影哪一种底片?我说:“你们给我ASA感光度为1000的完全中性的胶片,宽容度是20档,没颗粒的就行啦。”我说:“你看吧,如果你走在街上,后面有辆大卡车向你开来,你肯定没有别的选择了嘛。”我还告诉这个富士公司的员工:“你还是另外找份工作吧。”她是我的一个朋友。事实上,现在已经没有胶片拷贝了。没有公司再生产了。到明年的六七月吧,美国所有的电影院都会只接受数字电影包(DCP)。所以说,富士公司还会继续做和胶片有关的工作,至于柯达我就不知道了。如果柯达能够自我创新的话,那就可以。但这很难。我可能会拍胶片,也不会反对别人拍胶片。如果有人要我用胶片来拍,我就很开心地用胶片来拍。胶片的效果还是那么漂亮。我倒不喜欢Alexa上的流程,其他数码摄影机上的我也不喜欢。现在,我们不再用眼睛和测光表来测量光线了,我们要用监视器来测量。没有其他办法了。我不能相信我的眼睛,也不能相信曝光表了,对此我不是很开心。就因为在片场我只能有一台大监视器。
在拍日景和夜景的时候,你有什么偏好使用的胶片吗?
我觉得所有的胶片都差不多,所以也没啥偏好。我指的是柯达和富士的胶片。我一般用Vision 500或者Fuji 500,因为我喜欢那种有点颗粒的感觉。我不喜欢低速的胶片。我喜欢一直用一样的胶片,不喜欢混着用。
拍摄的时候,你是如何决定该用深景深还是浅景深?我觉得整部《天气预报员》的光圈都是2.8吧,我有说错吗?
是啊,我一般就设置在2.8左右。这要看镜头啦。有些电影用的镜头的焦距比较长。我一般喜欢用宽一点的镜头来拍,还喜欢拍一下特写镜头,这样会更宽一点,所以拍摄的时候我也会更靠近演员一点。我觉得托尼·斯科特的片子用长焦拍起来就不错。但是如果镜头离演员没有那么近的话,那种亲密的感觉就创造不出来了。如果是用宽镜头在拍摄的话,那就得保持浅浅的景深,这样的话人物就会像被孤立出来,让背景失焦。用Alexa的话,一般就得用浅景深,效果一直不错。
在处理数字中间片之前,你会先和色彩校正师商量一下吗?
一般是不会啦,但是《天气预报员》里倒是有的。我们看了拍的画面,它有点不够饱和,还泛绿,所以后来在处理数字中间片时就把这些颜色校正好了。
你会用滤镜吗?
不会,不怎么用。我现在总是想拍出锐度最高的图片,然后再在某些地方把它调色或柔化掉,如果我需要的话。用Alexa拍的话,我一般是用Panavision的镜头——不过用起来还是不如用Master定焦锐度那么高。毕竟它们是老式的镜头,也不是专门为数码摄影制造出来的镜头,所以会显得柔和一点。
在拍摄的过程中,你都在注意力集中在哪些个地方?一般你会思考些什么?
我会想:千万别发胖!(笑)其实这要看电影啦,不过你一定得集中精力。这行里谁都能拍几个好场景。拍广告出身的摄影师有时候拍不好电影。我们可能5周,10周、12周都粘在一部电影上,每天都一起工作,这是很辛苦的。我们得集中注意力,就像演员把注意力集中在表演上一样。这样的经验多了,你就慢慢懂了“持续力”。你必须懂得如何预测未来,也得知道外景应该如何布置。
你现在还在拍广告或者MV吗?你以前不是拍过三支U2的MV吗?
我其实不怎么拍MV的。以前有拍,是因为我们认识Bono(U2乐队主唱),Bono拜托我们帮忙拍的。
Bono写了《百万美元酒店》的故事,我们才碰面了。他后来邀请我们去都柏林,我们经常一起出去玩。我们还去了他家,他做意大利面给我们吃,然后我们为《百万美元酒店》拍了一个MV,叫做《她脚下的土地》(The Ground Beneath Her Feet)。然后他就叫我为他们的《电风暴》(Electrical Storm)MV当一下摄影师,导演是安东·寇班。我就答应了,然后去了蒙特卡洛。那里超级棒。后来他又拜托我拍过一次,不过两次中间隔得比较久。
《电风暴》的MV拍得实在太好了……
后来我还和安东·寇班给The Killers拍过一个MV。后来又在洛杉矶拍了《陷于一时》(Stuck in a Moment)。给U2拍MV真的很有意思,不过我并非专注于MV。我当然拍广告啦,我得填补一下拍电影之间的空白嘛。
你有打算在希腊拍部电影吗?
我倒是知道一部故事发生在希腊的剧本,但是还没开始筹集资金。大多数故事发生在希腊的电影都还没找到钱。不过当然啦,我喜欢在希腊拍片。我倒是在希腊导过好几个广告。
我之前在希腊待了四个月,从十月一直住到一月中旬。我是回来拍《内布拉斯加》的,这是一部黑白电影。不过演员还没选好,所以又推迟了。
这可是你第四次和佩恩合作?
应该是第三次吧。大家都觉得我好像跟他合作过好多次。其实之前只有两次。《杯酒人生》(Sideways)和《后裔》(The Descendants)。我在Leonidio有房子,所以我喜欢回到希腊住。我喜欢到希腊去,也喜欢在那里工作,不过我不能老回希腊,这会夺走希腊摄影业本来就很少的工作机会。一旦我来洛杉矶了,就有人找我:“来,拍这个广告,拍那个广告。”然后我就只能去拍广告了。
好啦,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学习电影摄影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就是一直拍!
这么简单吗?
是啊,不然呢?你还能干什么?还有多看电影吧!我感觉年轻人好像都不看电影。可能欧洲的年轻人还会看一些,但在洛杉矶他们就没什么这样的观念了。他们不看那些伟大的经典电影,也不看法国或者德国新浪潮的电影。他们只看当代的电影。我觉得人们应该多看看伯格曼,黑泽明,大卫·里恩的电影。我真的很担心经典叙事模式的未来。有人问我:“对你来说摄影最重要的是什么?”我说:“光。”他们继续问:“光吗?”听起来感觉他们很惊讶似的。光就是你讲述故事的方式。用光你可以创造出基调。用光你可以打造角色。
我有点担心年轻一代不再懂得用灯光来叙说故事了。现在的潮流似乎是在现有的灯光下,手里拿着摄影机到处跑。有时候这种方法很合适——这类电影有些拍的很有意思——但是这不意味着以前那种传统叙事就应该完全消失啊。我们需要这种电影。不过人们看待电影的方式也在变化,所以说很矛盾。年轻的摄影师会越来越难办。我们正在慢慢失去对这门手艺的尊敬之情。以前摄影师身上总有神秘感。我们拿着曝光表,带着滤镜,和暗房里的人谈论着技术问题。大家都觉得自己会编剧会导演,但是没有人懂得我们做什么,可现在每个站在监视器旁边的人都可以大呼小叫了。所以我在担心,摄影师会逐渐失去应有的尊敬,年轻一代摄影师会被轻视,报酬也会减少。
单反不就助长了这个现象了吗?每个人都可以有一台5D或者7D,然后他们就凭借现有光开拍了!
我知道。不过你想想——以前一百人里一个人有一台尼康,现在每个人都有。我也有在玩Instagram,我觉得很棒,我看到了无数好看的照片,我觉得很震撼。
我们开了一个线上电影学院,大概会在Facebook上播放。有我,沃利·菲斯特和卡明斯基。这不是技术层面上的电影学校,它更偏向理念,比如职业建议啊,业内小窍门,如何应对行业之类的。这些东西你们大多在电影学校学不到,老师也不会告诉你们。
就只在Facebook吗?
对,我们是准备这么办。大概会有25个课程,可以分开买,也可以一起买。每个课程时长25分钟到30分钟。定价我还不太确定,但一定会让世界各地的年轻摄影师和电影人都买得起。
什么时候上线呢?
我们得先拍好,我希望下个月开始拍吧。课程在《蝙蝠侠:暗黑骑士崛起》上映后就会上线了。
文章来源:www.alexandrosmaragos.com
翻译:林诗钊 校对:吴晓晖
来源:影视工业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