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三十多年前的年伍迪·艾伦访谈,摘自《Conversations with Woody Allen》,对话发生时他正在忙《安妮·霍尔》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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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尽量不去揣摩大众心理,以免(在创作上)向轻松、合家欢的方向靠。思考下一部拍啥时,尽量纵容自己对戏剧(drama)的嗜好,而每个直觉都告诉我该拍个贴近生活的故事(real story)。因为如果下部电影还是那种故事,作个假设,我推选一台IBM机器做美国总统,因为它是个诚实的候选人,会是完美无缺的总统,然后放上花色各样的讽刺,给它配个老婆,让它和宗教领袖对话。观众会以疏远、理智的方式看着我笑,但我想把他们引入更个人化的喜剧中来。
美国导演伍迪·艾伦(Woody Allen)观众在《傻瓜大闹科学城》和其他片子里见到的,只是我作为演员和编剧的一小面。他们看到的那一面里,我能演夸张、段子化的喜剧,但那只是我能做的一桩事。就好像给他们看了点有趣的消遣,但那不是完整的我。或者更准确点说,我希望做到更多:让他们觉得角色更丰满,暴露更多面的自己。这就是我现在的工作方向,试图挑战自我限制,哪怕一丁点也行。
我知道下一部电影要和(戴安)基顿合作,所以有阵子在想做成(斯宾塞)屈塞和(凯瑟琳)赫本演的那类东西,因为那会很好玩。问题是,你根本想不到那些剧情现在看有多老套。你把它们当老片看,所以很悦目。可那些片子都很重情节,所基于的机理早已过时。
在这个新剧本上,我试着从内在入手,由神经向外,所以一百年后看都不会过时。打个比方,在《Pat and Mike》(注:屈塞、赫本联袂的喜剧)里,先有了两个角色,然后编剧构思出情景喜剧式的情景:她是个运动员,可男朋友一在场就没法正常发挥,或者是那种男女相克的东西。他们都是纸板类型,而非个体,幸运的是因屈塞和赫本的伟大而变得生动。
《安妮·霍尔》(Annie Hall)剧照,黛安·基顿(Diane Keaton)(左)与伍迪·艾伦(Woody Allen)(右)如今要做生活化喜剧故事(real comic story),问题很细微。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大难关。举例说这个女孩要和我同居,但也想保留自己的公寓,以作为独立自我的心理象征。这类冲突很有意思;可以帮我们学习理解人物——去尝试分析他们的行为,或是至少意识到这里有心理喜剧元素可资利用。但从中发展视觉化的矛盾冲突会很难。
早上十年的话,冲突就不一样了。对白喜剧(talk comedy)总是关于外在事物。光凭角色很难激发足够多的电影火花。如果戴安和我在电影里作现实化争论,如今会倾向于带有心理学暗示。我们不会这样争,“亲爱的,我们说过要去乡下试住一个月,可现在地下室被淹,家里都有浣熊了”。而是很可能她会这么说:“我情愿住西海岸”,然后我说:“你想住西海岸,是因为你家里人住那儿,你们家人对你有种神经式的吸引”。当然,也许浣熊更搞笑。
要是你看电视情景喜剧的话,就能见到旧套路的完美范例。情景喜剧都是情节驱动的,名字已经说明了:是情景在逗观众发笑。有人来你家,你以为他是检查官,实际只是个蠢职员。只需撑满半个钟头就行,哪怕是最简单、平常的情景喜剧都有非常高端的段子创作。出色的段子。
《绛帐海棠春》(Born Yesterday)剧照基于角色写会更难,但对观众而言意义大多了。我总说最棒的美国喜剧是《Born Yesterday》,它的源头是萧伯纳的《卖花女》(Pygmalion)。真正伟大的是Henry Higgins和Liza Doolittle(注:《卖花女》里的角色)。笑声来自于人物,而不是段子。《Born Yesterday》完全基于角色并置——她是金发傻妞,还是个俗气歹徒的女友,而他是知识分子。
话说回来,我爱段子。没人比我更欣赏鲍勃·霍普的片子。但因角色而笑,这样很棒。拿《The Honeymooners》里的Jackie Gleason举例好了。真正滑稽的是他的角色,所以(那场戏里)他和Art Carney以为在喝酒实际喝的却是苹果汁,然后心理作祟越喝越醉,这很搞笑。顺便说一句,尽管鲍勃霍普喷过无数段子,真正让他不朽的是这个霍普形象。我会忘记他的段子,却忘不掉他的角色。
所以在我和戴安合演的电影里,她总显得更搞笑,因为我把段子都写给自己了——我能把段子演好,逗观众发笑——但戏里的她总是很搞笑,因为她的东西总是基于角色的。像《安妮·霍尔》这样的电影,我能轻松扮滑稽,而她是在按角色过。
来源:汽车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