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喜欢好莱坞这座城市吗?
A:不喜欢,人太少了,做什么事情都得预约,人们谈话的时间太短,喜欢边开车边听音乐,感觉沉默就是死亡。
约翰·卡索维茨,除了美国独立电影先驱的身份外,他也是位男星,代表作如《罗斯玛丽的婴儿》我的第一部电影在派拉蒙,明白在好莱坞获得成功的要领是什么很重要。刚到派拉蒙时我签了导演《多情偏遇薄情郎》的合约,第一天到工作室时大家都非常激动,因为来了新人新面孔。他们问我,是否需要一间办公室?我说是的我想要间纽约式的办公室,我要个小房间。于是我有了间四面白墙的小房间,这就是我的工作室。在办公室里我拿起电话打却没有人听,我得到离摄影棚四英里远的地方停车。等我拍完后却什么都没得到,没有任何人愿意与我合作。
工作室的主管莫里列肯对我说 我们想和你签约 要你成为派拉蒙的大导演,我说非常愿意,但没有两三百万的投资我是不会拍的。朋友说,怪不得你会在好莱坞失败,因为你的办公室太小了。然后我放弃小房间,挑了一间我能找到的最大的办公室,壁炉香烟架浴室客房两个秘书。从此我就成为那里的超级大导演,因为我有最大的办公室,真是太滑稽了。
卡索维茨与他的御用女星,也是其妻子的吉娜·诺兰茨在美国制作好电影很难。我是说,自由的电影,好或坏我们不知道,我们用了一年的时间,没钱也没设备。仅仅为了把想法,把必须说的表达出来,我们对于这种表达没有可参考的,我们不相信这儿是教堂,我们必须愉快地生活,否则就会死。
Q:约翰,你说你过你喜欢钱,因为有钱才能够买各种东西,吃饭生活。
A:美国人都靠贷款生活,用这些钱为工作室买东西,我们消耗它们,我们拍,首先是因为自己喜欢,再来希望别人也会喜欢。其实别人喜欢与否无所谓,我们想做就做了,我们的兴趣是拍电影,而不望通过电影获得荣耀。享受我们拍的电影,看到心中的想法变成完整的图像。
《影子》海报在美国,你的资金消耗得越多,你的信用越高,通过信用买房子买车。所以我们有了好主意,我们可以贷款买到所有器材,却无法提高我们的信用度。所以我们开拍的时候是没钱的,一起干事的伙计都是纯粹的电影理想者。人们以为在美国金钱大于一切,我们愿意在这种基础上进行挑战,我们的主旨是自由愉快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杰里·霍华德是洛杉矶的大学生,他一边工作一边上课,非常勤快。乔治是演员,也是摄影师灯光师布景师酒保剪辑师修理工傻瓜天才,他什么都干得了。他是最棒的,对吧,乔治,你是最棒的对吧?机器承担了全部工作,我们只需要坐在那里看机器运转就行了。
我们的制片,马里斯·麦肯瑞,天才,大好人,也是《影子》的制片,正在努力赚钱给他的家人,再来我们这里帮忙,他正在建筑工地,他是工头。他做任何事情都很出色,即使在这里当散工,三天后回到公司又是老板了。我们也有秘书,他们在外面每周125美元,晚上就来这里义务工作,当我们拍摄的时候,这里会挤三四百人。我们一打电话他们就会来。
在美国,人们不知道非雇佣关系下做一件事情是非常快乐的。不用太严肃,而是为了一些非常有意义的事情,不仅是我们的生活方式,还有其他人的生活方式。我不认为欧洲人知道,在好莱坞之外还有一个真实的美国,所以我们希望他们能看到美国是什么样的。美国的某些部分是怎样的。好或坏,不仅仅是好的也不仅仅是坏的,可能今天突然发生了枪杀这样的犯罪事件。他们和其他人都一样是人,只是有时候做事有偏差,互相打斗互相残杀,远离了家人和社会。
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想,每一个人都想挣大钱,全世界都这样,在旅游中我注意到这种现象,钱钱钱。钱真得非常重要,对于所有人来说。所以我们需要乔治和杰里,还有其他八九百人义务劳作,因为他们想做一些与钱无关的事,因为金钱不等于文化。
Q:约翰,你不觉得与好莱坞有点不搭吗?
A:好莱坞……尽管它的建筑是世界上最差的,但对我们来说它是梦之地。我们有这所房子,我们在房子里追逐梦想,在房子里拍电影。大家聚在一起努力工作。现在有很多朋友欣赏我们的做法,但是他们害怕没有足够的资金。
Q:而你是唯一的领袖。
《面孔》CC版海报A:其实我们也承担不起,但还是坚持下来了。美国有最完善的贷款机制,所以我们能透支任何需要的东西,我们订红酒,喝喝酒吃吃薯片,买些洋葱或沙丁鱼罐头。
Q:你们有时不得不暂停?
A:但不是现在。美国还有一个特点,你欠的越多,你就越富有,如果我能欠上几万块,那就证明我很富有,如果我只能欠十几块,就说明我很穷。他们希望我能赚能还,否则就把我送进监狱。
Q:你觉得在好莱坞像你这样的电影工作者多吗?
A:很遗憾,不多,我觉得自己很优秀,应该多点人和我一样。大家都说我想干这事我想干那事,然而机会来临时,他们不会真的去做。
Q:为什么?
A:这关系到钱。他们得用金钱去衡量。当你像我们这样拍片的时候,可以说是很糟糕的,我们不仅在耗费时间和金钱,还有生活。所有人都放下自己的生活投入进来。但我们同样获得了许多人的关注,一些人认为可怕,一些人觉得很好,因为我们完全奉献了自己,无论何时我们都在这里。没人说,这是错误的。如果在情节中该笑就笑,该哭就哭。我们不需要拍摄技术,这是一种感觉。我们捕捉到演员的感觉和他们的生活方式,然后我们把它做成电影,这就是我们想要的电影。捕捉感觉。如果用他们的方式来拍摄我们的电影就很糟糕,他们说这是欧洲摄影方式,这是贬义的,艺术在这个国家是贬义词,非常贬义的词语。
三年来我们一直忙于拍摄《面孔》,小时候看卡格尼和鲍嘉演戏,很羡慕他们的生活。面对人们,面对摄影机,在有偿的情况下表达自己。给每个人一个环境,让他们去表达,尤其是《面孔》。我觉得整个世界太紧张了,大家对一些事情看得太重,比如政治宗教,他们太过戒备,因此失去了很多快乐的时光,我们在悲惨的过去里浪费了太多时间,没空关注自己的生活。
Q:你更喜欢美国式的生活吗?
卡索维茨代表作,《谋杀地下老板》中国风海报A:美国式的生活有很多种,每个人都不同,有不同地点,不同时代的人,许多东西都在慢慢改变。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分布在不同的地区。这是一个没有基本民族的国家,它是由不同人种组成的。有时它们组合成一个社区。
在美国拍片是件难事,因为这是个非常复杂的国家。国际问题,人类问题,到如今整个世界都摆脱不了的现实问题,经济问题。另一方面是智力开发问题。
你每天都要争斗,为了保持心智健全,阻止自己干疯狂的事。艺术家面临的问题不是别人如何理解,而是他们自己的理解。对我来说,与我共事的人,他们是为了寻找个人的真相。当我们讲故事时,其中的一些意义我们也不大明白。
我喜欢《影子》,这里面包含了很多主张。这是一部关于年轻人的电影,年轻人比老人更容易交谈,因为年轻人更会把握表达的机会。他们能寻找到爱,也能找到恨,所以很容易交流。中年人不容易交流,因为他们不了解自己,情绪多变。
《影子》在剧院公映,坐满了600人,门口还站着400人。15分钟后观众一批批地离开。我很纳闷,影院经理开始生气,我们也出去了,很快戏院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当时只剩下一个人,是我们的朋友。他告诉我们,这是他一生中看过得最精彩的电影。
关于《面孔》。我写了265页的草稿,打算拍成10个小时长的电影。我们一直拍了六个月,大家已经把拍摄当作生活方式,只为了表达自己。预算1万,实际消耗超过20万。工作人员作出很多牺牲,一位男士一年半没见到妻子。能不能去电影节无所谓,能不能放映无所谓,人们喜欢与否也无所谓。
关于自己的电影
“电影源于我的绝望以及寻求我生活的意义。我考虑这个问题,然后,在拍摄电影的过程中,我开始真正意识到某种对我来说是未知并陌生的问题。我会竭尽所能地理清问题——就算是要为其写一部电影。最终看到电影的成片时,我就会为这些问题的现实性感到震惊。
我们承认生活经历的复杂,却从来没有凝视过镜中的自己。我所拍过的电影就是为了试着去映照那种情绪,这样一来我们就能明白自己的冲动是什么;我们为何让自己惹上麻烦;何时为此感到焦虑;何时又可以释怀……如果我写了一部电影,其中有着任何一人都不曾碰上的情形,那么我只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其他人也应该这样。我确确实实地运用了在自己生活中、在朋友生活中能发掘的任何事情。”
卡索维茨代表作,《首演之夜》海报“我爱我的电影,它们都是最诚实的电影……现在,我无法将它们与恶心的政治电影相比较,因为我厌恶政治电影;我也没办法将它们与自命不凡的艺术电影相比较,因为我厌恶艺术电影。”
“我是一个歹徒!如果我想要什么我就会去抢。我想自己可能使的是穷人的哲学……年轻电影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搞到钱然后拍电影——不惜一切方式。”
“电影是艺术,美丽的艺术,是战胜我们所有人的狂热。我们爱恋她。钱对我们来说真的不太重要。”
“年轻人不能拍电影的唯一原因是这儿有一个经济结构,不仅仅是政治结构,阻碍了这个有魅力的爱好。对于商业的尊敬超过了艺术,这是不合适的。重要的是去认识到拍电影有各种不同的方式,以及通过你自己来拍摄电影的不同途径。我的意思是,不希望任何人模仿我!”
关于好莱坞
“好莱坞的片场就象一个教堂,每一个人都安静极了,耐心极了,非常友好,如果你想讨论某事,导演就会说,‘我们就这样做’——他真是很友好,每个人都很友好,你没办法和他们争吵,和他们争论……因为你是完全被排除在运行方式之外的。”
当索尼公司准备在80年代中期投资为卡萨维茨出一套录像带时,他拒绝了。“你认为我想出名?你认为我想出录像带?我希望无数观众看我的电影?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拍了二十五年的电影,没有一部赚钱。然而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对我说‘你失败了’,这是我这辈子最棒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