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部战争片。”那当然!而且还有第二部,第三部,以及更多。
这个国家被战争片所淹没是很自然的事,而且在以后的几年内仍将如此,就像一个爱炫耀自己英勇十字勋章(Croix de Guerre)的老兵一样。战争对美国来说还是新鲜事,是一种英雄主义事件,美国人参军,不是被迫而是志愿的--勇气,忠诚和牺牲,所有这些品质都是名为“浪漫”的华衣上的一根丝线。对欧洲来说却不是如此,这些国家已经受够了战争,彻底浸泡在战争毁灭性的洗礼中而无法看到它那所谓浪漫的一面。君不见那些有着最恐怖体验的人通常都是对其说得最少的人,而且当他们被问到受到了多么强烈的惊吓或者看到了多么可怕的情景时,他们总是简单的回答:“是”或“否”,并表示回避。(此处是指已经结束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美国直到大战快结束了才参与进来,大发了一笔战争财,而本来对美国电影造成压制的欧洲电影业在一战后也一蹶不振。)
茂瑙
所以这就是欧洲国家的立场,对他们而言战争太过真实以至于不会在电影或者戏剧里将其理想化和浪漫化。而这对美国人来说是种事件,而不是恐惧。人们怀着忠诚和勇气入伍,许多人又带着相同的想法退伍,那些廉价刺激的经历越是能引起人们兴奋,在结束后就被说得越多。
我已经成了极端的和平主义者,因为我经历过战争那毁灭性力量下最可怕的真实。我的下一个目标是尽快拍一部战争片,但不是那种对大规模流血和杀戮进行美化的东西,而是对它的危害性进行揭露,并让人们明白身体性对抗完全是没有意义的行为。(茂瑙在一次世界大战时在立陶宛前线呆了很久,当过飞行侦察员也做过小军官,1917年退伍返回柏林后经医生检查发现在一次飞机事故中搞坏了肾脏,被终身禁止抽烟喝酒。)
电影在两个或者两个半小时内能够展现的仅仅就是两个国家开始打仗,通过轰炸,引爆,射击,消灭那些人民组成的军队,那些被对立的政府所操纵的可怜傀儡来将剧情慢慢引上高潮?然后一边迎风挥舞胜方的国旗一边听乐团里所有的铜管乐器发出激昂的合奏?每一次的放映,每一家上映它的影院,一天两次,三次甚至是四次的表演,于是2000到3000名易受感动的观众就被集体洗脑,成了好战的白痴。
而女人们,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在战争中扮演了极重要的角色。长久以来她们都给那些拒绝或者犹豫是否参加“战斗”的男人冠上“懦夫”的称号,全然无视他们的意愿。长久以来她们都为能挽着穿上军服的臂膀而自豪,并且为他们的儿子,情人,兄弟和丈夫为了“国家大业”横死荒野感到无比荣耀。而我们长久以来也一直继续着战争,并继续放映那些神化战争的电影。
关于电影(motion picture,活动影画,老式说法)的未来---我说不出什么明确的东西,我们对其只能猜测。唯一我敢断言的就是那种朴素的电影,不带摩维通伴奏(茂瑙在好莱坞的雇主福斯公司和凯斯试验室联合推出,旨在对抗华纳公司维太风系统的初期型有声电影系统),不带色彩,不带分光和立体特效,而且只有尽量少字幕的电影,仍然将是一种艺术形式。未来的发展可能会催生其它形式,但这种原始的形式将会以己之名延续下来。(确实延续了,不过只被人们当作纯粹的试验电影了……)
《禁忌》海报
我希望接下来能够拍摄一部完全没有任何字幕的电影。《最卑贱的人》只有一条。省去字幕的方法之一就是展现两个平行的对立。例如我如果要表现一个普通人对财富的嫉妒,我就会在他旁边放上一个穷到极点的人。象征可以省去字幕,但是我喜欢的是事物的现实性,而不是想象,它们必须严格对应。没有那样的生活?人不会有那样的反应和情绪?我们都有自己的思想和行为。詹姆士·乔伊斯(james joyce,英国文学大师,意识流文学的开创者,《尤利西斯》)在它的作品中将其表现得很完美,他先描绘出思想然后才用行为去对应它,毕竟,思想才是行为背后的真正动机。
我相信未来的每家电影院都会有各自特殊的等级,就像不同的出版社都会出版特定种类的书籍一样,从垃圾到经典,所以电影院也会被所放映电影的等级区分开来。当电影的爱好者们为某种等级的电影所痴迷,并不再光顾那些这周放廉价喜剧下周放经典老片的影院时,一个新的时代就会到来。(时至今日艺术院线,商业院线以及b级院线的区分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电影工业)
真正的艺术是朴素的,但朴素需要的正是最优秀的艺术才能。摄影机是导演手中的画笔,它必须尽可能的运动以捕捉转瞬即逝的情绪,但更重要的是技巧绝对不能挡在影片和观众之间。电影导演必须和一切传统,包括戏剧和文学离婚,为了尽可能用好他手中的新媒介。
我发现和那些刚刚有了足以让他们表现优秀,但还不会让他们失去可塑性的表演经验的男女演员是最适合合作的。在我的电影中其它一切都是次要,我使自己不受他人观点影响的办法就是坚持做正确的事和用正确的人。我绝不会拍一部建立在我不喜欢或者不相信的主题之上的电影。
翻译:bearbe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