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失常,疾病,谋杀,和令人困惑的的邪恶。这些都完全不是一出嬉闹剧的材料,但对于我们将要谈论的布鲁诺·杜蒙,这都不在话下。少数敢于了解他的影迷,自然知道这是一位超级压抑和阴郁的导演,却未必知道,他又是如此着迷于人类本性中的怪诞一面,以致他甚至禁不住拍一部喜剧来面对这些主题,将之作为探讨的中心。这部喜剧,就是他最近以电视格式拍成的迷你系列剧《小孩子》。
在此之前,杜蒙一改其与非演员合作的一贯做法,启用大明星朱丽叶·比诺什来演出《1915年的卡蜜尔》——这是一项对“创造力被疯狂所支配”的颇具说服力的、荒凉的审察。如今回归到电视迷你剧《小孩子》,杜蒙的悖论艺术甚至延伸到拍摄格式中;虽然它是为电视台而拍,并且其画面比例也依照电视屏幕而调制,然而这部在戛纳“导演双周”单元发布的作品却是宽银幕版本,并且无可争辩地证明,这是一部纯粹的电影作品。
布鲁诺·杜蒙
在法国北方的某农村小镇,一个社区被一连串残暴的凶杀案所倾覆,“天才”探长van der Weyden上尉(Bernard Provost饰)和他忠实的双齿豁牙助手卡彭铁尔(Philippe Jore饰)则负责侦办此案。该片主要从一个小淘气——昵称“P'tit Quinquin” (Alane Delhaye饰)的小男孩的视点来讲述,随着尸体数量的增加,嫌疑人名单逐渐填满,凶杀案也越来越神秘难解。
若是其他任何人来执导,一部200分钟的喜剧将是不可想象的,但就杜蒙的艺术风格来说,当它不时太过强力地趋向于迟钝、呆滞的时候,你真的不能说它很无聊,《小孩子》也不例外。该片的执导是完全控制且泰然自若的,风景和人物都毫不费力地讲着同一种语言,将一团深深的怨恨和邪恶隐藏在通常的悲喜剧的外观下。作为一个装模作样的笨侦探,探长Provost歇斯底里地转向了“面肌”表演——他那不间断的抽搐、斜视、错乱旁光引发了许多笑声(试想一下:当彼得·塞勒斯的 Clouseau遇到了马克斯兄弟影片中的检查员Jap!)。而孩子们的演出则是电影的焦黑心脏地带,Delhaye将他颇具超凡魅力的存在和对周围凡俗世界的古怪态度 带进大银幕。如果你是杜蒙的粉丝,你要帮自己一下,努力在宽银幕上寻找尽可能多的乡村郊野绿色,这一切在电视机中将会被完全遗失!
本片故事的堂吉诃德气质,及其一系列凝滞场景都令它不太受欢迎,《小孩子》是一个有点折磨人的观察,而它邀请你重复观看,正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它对观众予以奖励和分层(对于有疑心的杜蒙影迷,信不信由你)! 一旦它对你变得清晰,片中就不仅仅是神秘的谋杀,奇异元素就变得荒唐且堕落,杜蒙对生活中最严酷问题的分析(触及到一种对邪恶之本质的理解),一旦以最简单的方式说出,就变得非常迷人。值得再次提醒的是,这是一部多么娱乐的滑稽之作,会令你这般放声狂笑。
首映之后,杜蒙留下来进行了一个引人入胜的问答,感谢英语翻译,让我们能够记录下其中妙处,并为你转录在这里。他触及到一些有趣的观点,因此这则访谈不仅对杜蒙影迷堪称美味,那些对电影摄制过程饶有兴趣的影迷,也尽可享用愉快。
Q:说到绘画,你在影片中引用了鲁本斯,而探长van der Weyden的名字,也呼应了尼德兰绘画大师Rogier van der Weyden(1400-1464)!
A:“每当我拍一部电影,我必须回到哺育我、启发我的那些母体中,而绘画就是我所获得的养料之一,我所领受的重要启示也大多来源于此,而且绘画中宗教与艺术这种关联,对我也深有启发。同时,当一切都反常出格,这种不均衡是在我的艺术中所需要的,我可以参考绘画(中的此类表现)。那些画作总是将我推得更远,甚至推得超出极限,以致我可以最终触及人和事物的内在方面。”
《小孩子》海报 Q:关于场景,你特意为本片选择了法国北方的独特乡村?
A:“为了让你的影片令人感觉恰当,你必须要了解所要拍的地方。这里有我知道的风景、我知道的地理、我认识的人。我知道他们的口音。我就是这样才知道了如何讲述他们的故事。这甚至不是一个有意识的选择,这里原本就是我的家,我的土地,我所从来的地方。”
Q:为何当你的教育将你带离了这块土地后,你(的影片)仍会不断返回到这块故土?
A:“我可能会因为受教育而离开故土,但这并不会使我感到我已(应该)远离它,正相反,我还需要重新走过那些相同的乡村道路。通过(在他乡)学习哲学和神秘主义,我发生的唯一改变的是,我的(感知)洞察力更敏锐了,而这种更高的感知力只是令我更想回到(故乡)相同的道路和相同的人们当中。我爱这些人,我认为存在一种极为简单的看待他们的方式。 所以即便我在不同影片中向它投射不同的光谱,但我只是在不断观看他们、拍摄他们,我觉得其中没有什么智识的东西需探索,这么做只是一个敏感度的问题,所以我只是让自己变得更敏感——去感受它,而不觉得有必要向任何人絮叨些关于它的东西,一切都是相关于 以一种简单的方式拍摄他(它)们。那是电影所关于之物。”
“影片中的所有这些人,都属于我所拍摄的那个非常特殊的地方。我选择了一个地点,其方圆不超过20公里。我不会去不同的城镇寻找这些人,他们都属于这个特定的地域。他们主要是园丁(农牧民)。我足够幸运,才找到了许多正在寻找一个季节性工作的农民;所以在此期间他们是免费为我演出的。让人物得其所哉,就属于那个正确的地方——这一点真的非常重要,就像是 当你想拍摄花朵,你不能从其他地方来移花接木,所以它们必须就属于这块地方,这样看来才是妥当的。一切都是一个共鸣、共振的问题,我非常敏感于这种共振的和谐。如果风景看来得其所哉、如其所是,那么人也就只会感觉妥当。”
Q:关于笑声和电影传达的讯息?
A:“影片并没传达什么讯息,除非当我们笑的时候;我们会自己笑出声来,但我相信你不会从头笑到尾。你只会有时想发笑。”
Q:为何你选择以宽银幕视野拍摄?
A:“我选择这种视野,是因为我喜欢此一事实:这种视野可以在人物、台词 和风景之间取得某些平衡,我发现 让景观也来说话 是非常重要的,镜头不必只是聚焦于……人物。当然这样做会使取景构图变得很难,但是我喜欢这种困难。我刚才发现这种视野使画面变得更加均衡。这个作品有两个版本:电视版本的构图更紧凑一些,更适宜电视屏幕格式;而在戛纳的大银幕上观看,令我觉得非常值得拥有一个2:39的银幕格式,这样观众也能够尽情享受片中风景(的讲述)。”
正在这时,一个站在杜蒙旁边的女人,虽未被引介,却插话说:
“若只是将它作为一个“影院”电影,我们很高兴你很喜欢它,但我们也希望提醒你,这是一部系列剧。它是作为一个系列来立意、写作和导演的。我认为《小孩》是布鲁诺杜蒙作品之主体的一部分,让他能够通过不同的格式、不同的媒介、不同的叙事形式来表达他自己和他的世界。所以《小孩》的一部分实质,就是它是一部电视连续剧,并且实际上有两个版本;一为电视版,一为银幕版。后者会以银幕格式出现在一些国际影展上。”
有些人可能会像我一样 对该片中的导演、风景、动物感到同等的钦佩,却无法笑出来,因为这部片的其余一切都带给我一种深刻的绝望感……
“如果它不能令你发笑,我很抱歉,但它的确可以使其他人笑。你与一部电影的关系,你和影院的关系,都完全由你自己决定,所以,这一切也关联到你自己。
本文原载于豆瓣
译自:http://blogs.indiewire.com/theplaylist/cannes-review-bruno-dumont-fascinates-with-a-3-hour-comedy-with-ptit-quinquin-20140523
翻译:viola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