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史上从来不缺耀眼的银幕伉俪，好莱坞有亨弗莱·鲍嘉与劳伦·白考尔，法国有过让-吕克·戈达尔与安娜·卡里娜，但像雅克·德米和阿涅斯·瓦尔达这样分量相当又厮守长久的导演夫妻，世界上恐怕找不出第二对。
阿涅斯·瓦尔达与雅克·德米
1962年的法国，有对恋人不但正忙着结婚，还忙着为各自的电影奔走于大大小小的电影节。瓦尔达的《五点到七点的克莱奥》让她有了新浪潮史上不可撼动的地位，德米的《罗拉》则让制片商们看掉了下巴。然而这对成绩斐然的夫妇显然没有他们的好友戈达尔和卡丽娜那么高调，他们选择傍水而居，相当一部分时间里，德米和瓦尔达都会躲进努瓦尔穆捷岛上的小屋，和他们的灰虎斑爱猫谷谷窝在一起。平日两人最爱做的事，就是去海滩。德米总是说：“大海让他感到亲切，海水总是不断变换着颜色，时而灰，时而蓝，这就像他自己。”他们在那幢小屋里聊天，却各自写作，在电影创作上从不干涉和过问对方，他们对此都出奇谨慎，他们总是异口同声：“创作完全是私人化的东西，就像一个谜。”
住在岛上时，德米偶尔会去瓦尔达当时正在工作的片场按下几张宝丽来，瓦尔达也会跑去德米的片场咔嚓按下几张，那张《瑟堡的雨伞》中德纳芙泪别站台的剧照便是出自她手，背景中脱焦的德米穿着黄雨衣站在轨道车上，倒是成了构图的中心，可见瓦尔达的爱意之浓。瓦尔达曾先后拍摄了四部以她丈夫德米为主题的影片，一部讲述德米狂热于电影的童年的《南特的雅克》，一部完整记录德米电影历程的《雅克·德米的世界》，一部为纪念《柳媚花娇》而作的《洛城少女曾经二十五岁》，还有就是尚未公映过、邀来米歇尔·皮寇利和凯瑟琳·德纳芙一起拍摄的《创造者——献给雅克·德米》。
阿涅斯·瓦尔达
我们在《阿涅斯的海滩》中看到了他们的孩子和那些可爱的面包店邻居。他们如普通法国人那般生活，每天经过咖啡馆、手风琴店、钟表店、裁缝店、五金店、肉铺，和邻居拉家常，哪怕用摄影机对着他们，人们互通有无，透着一股热烘烘的乡下气，这样的田园质感让人想到瓦尔达之作《幸福》中的色调，这也是德米曾说的他最希望得到的生活。
后来，瓦尔达随德米搬去了洛杉矶，他们住在温暖的比弗利山庄，没有努瓦尔穆捷岛上湿答答的忧郁天色， 屋边有一棵高大懒散的棕榈树，后院则有一个半月形的泳池。1988年，德米的健康每况愈下，那个年代，艾滋病是个难以启齿的名词，瓦尔达始终用一种善意的沉默保护着爱人。谷谷温柔地磨蹭着消瘦的德米，在他的稿纸上踩出几个梅花印，德米轻拍它笑着说：“好了，让我写点东西吧。”
在《雅克·德米的世界》片尾，三位女影迷坐在德米的墓园中缅怀他的逝去。“德米死后，我对自己说，该死，我该长大了。”
本文转载于《东方早报》
作者：沈仲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