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载于《看电影·午夜场》2010年3月号
在李沧东喜欢或深受影响的导演名单里,有侯孝贤、罗伯特·布列松、英格玛·伯格曼和约翰·卡萨维茨,这是一组奇怪的选择,他们是风格迥异的导演。但看完李沧东的电影,就发现这名单的确是最准确的,李沧东的作品凝聚着这几位导演的品质--侯孝贤营造的氛围、布列松对人物锋利的描绘、伯格曼对人生命题的深深思索以及卡萨维茨在好莱坞一直抗争而取得的独立导演精神。
李沧东是一个社会解剖者,对人、对性命、对生活多舛本身,有着立足本土,又超越国界的阐释。他始终在自己国土的故事里,提炼一切人类的共同情感,这是李沧东电影的精髓。因此,他曾在中国做讲座时,对问他如何学习韩国电影繁荣经验的听者答道:"不要去学习韩国电影,请相信这绝不是谦虚的话"。
贝多芬曾如此论及自己的《庄严弥撒》--"出自心灵,但愿亦能到达心灵。"李沧东每一个纠结的故事呈现给电影观众的,便是这效果。
李沧东苦味辩证法
生的痛苦、活的希望;爱的诞生、爱的毁灭。李沧东电影的主题,好像有一种百转千回的辩证法,令我们在看他讲完故事后,体悟到的总不是情节的曲折,而是直刺心灵、鞭挞精神的荆棘。
人生是美丽的
李沧东第二部影片《薄荷糖》倒叙了七个片段,每个片段为主角金永浩20年人生中的一个横截面。其中第三段标题是"人生是美丽的",这段故事发生在1994年,已从警局辞职的永浩成为一间公司的老板,生活富足,家庭生活却一塌糊涂,将偷情的老婆捉奸在床之后,自己即与公司女秘书在车里交媾。永浩在饭馆吃饭时遇见一个男人,两人礼貌地握手、招呼,却又急着躲开对方,气氛尴尬。当永浩在厕所遇见这男人,问道:"人生是美丽的么?"男人莫名其妙,离开了。
这男人名叫崔明植,"人生是美丽的"这句话,他七年前曾写在日记本里,此时却不记得了。影片下一段名为"告白",解释了这两人见面的怪异。事情发生在1987年,当时金斗焕的军政府正因"光州事件"大量缉捕异见人士,崔明植因在日记里记录了一位策动事件的朋友,被做警察的永浩抓进看守所,扇耳光、扒衣服、头闷浴缸,刑讯之下,崔明植终于供认朋友行踪。释放之前,永浩问:"你觉得人生是美丽的?你日记里就是那样写着。你真的觉得是这样吗?"
尊严被摧毁的崔明植恸哭不已,面色惨痛,不知如何作答。
"人生是美丽的"当然是李沧东对生活激烈的反讽。李沧东到目前为止拍摄的四部电影都与《薄荷糖》一样,尚未给出一个幸福样本--《绿鱼》中的莫东参加县城黑帮,忠心耿耿对大哥,最后不过杀人、被杀;《绿洲》中韩忠都与脑瘫女孩恭珠相爱,但所有人认定忠都是变态,竟猥亵一个残疾女孩。《密阳》中申爱死了丈夫,儿子被绑架撕票,直至与上帝决裂,企图引诱牧师,割脉自杀。而《薄荷糖》在开头就给出了永浩无法忍受生活撞火车自杀的凄惨结局。
非常矛盾的,四个满含痛苦的故事末尾,李沧东都用一个温馨场景做结束画面。《绿鱼》最后是俯视的角度拍摄莫东的母亲与兄弟姐妹一齐开起来的小餐厅,这正是莫东死前最美好的愿望。《薄荷糖》最后,年轻的永浩从郊游的人群中走出来,躺在有几丛野花的河边石滩上,望着远处的火车轨道,微笑着流泪,好似被充满希望的未来感动。《绿洲》最后,行动不便的恭珠艰难地打扫房间,旁白念的是忠都在狱中给他写的言辞温暖的信。《密阳》最后,从医院回来的申爱坐在自家的院子里剪头发,一直喜欢并照顾她的宗灿为她举着镜子,发束飘落地,镜头随风跟过去,停在一片暖阳中。
《绿洲》海报这四个场景,全是满布阳光的,其中透露的讯息正是"人生是美丽的"。
李沧东对生活这种苦痛与希望纠结的姿态,以及据此形成的电影美学,给人奇妙的感受:明知道没有幸福了,却还要相信自己捏造的希望。李沧东在阐释自己电影中描述的苦难时曾说:"我觉得人生中经历过的痛苦是有意义的。我想通过我的电影给观众一个人生经历的痛苦之后的答案。"这答案就是痛苦的意义,在那全部痛苦过后的一抹阳光中,影片好似在强烈的翻腾之后入定,安详得不可思议,观众能感觉到在那生活的废墟下,确有一种笃定的,无坚可催的美丽,那是被苦难压垮的人们仍要挣扎着谋取生命的力量--人类也便是如此生生不息下去。而李沧东是真的从苦难中受益的:"我是韩国战后的一代,家庭很贫穷,但是我觉得苦难给我的人生带来了很好的经验。"
这种感觉好像是看契诃夫的小说《万卡》,小男孩一天做苦工,受尽打骂,晚上写信给爷爷倾诉,地址写"寄交乡下祖父收",满心希望塞进邮筒,睡觉去了。触底的绝望,还要用希望做创可贴。又好比是杨德昌《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最后小猫王给四儿在监狱前留下一盘引得真猫王给他回信的磁带;《独立时代》争吵了一整部电影的小明与琪琪最后相逢一笑;《一一》最后葬礼上的玫瑰花,这些剖析人生如刀子一样犀利的现实主义者,何曾不是被诗意包裹着的,他们真的了解,痛苦的人生,未必不是美丽的。
必死而不能磨灭的爱
爱情是李沧东每部影片都要涉及的话题,《绿洲》中,吊儿郎当的韩忠都、因脑瘫而丑陋极了的恭珠之间的爱情是作为故事的主线,不幸遭遇都由这段无法结果的爱情延伸出来。其余三部影片中,爱情则是人物命运中不断隐现的暗流,是人生苦难的最重要注脚。若将这些爱情看做生命,它们的共同点是在迅速燃烧后,化作长久凝固的灰烬,命运则为这灰烬做一只精致骨灰盒,做悲凉的纪念。
《绿鱼》中莫东退伍归乡,火车上看见夜总会歌手美延被流氓调戏,上前解围,获得美延的红丝巾,此后便犯下相思病。找工作的同时,时刻想着到城里找美延,却发现美延是黑帮老大的女人。老大因他救过美延,便将他收在黑帮内做事。尽管如此,莫东仍对美延保持着强烈的爱意。夜总会有人闹场,向舞台上的美延砸东西,他抄起酒瓶往自己脑袋上一砸,吓走闹事者,救下美延。美延对莫东半真半假的爱情也逐渐实在起来,他们在一次夜里的火车上拥抱、接吻。但是在黑帮忠诚与爱情美好之间,莫东仍以一个男人耿直的性格选择了前者,他愿为大哥去杀掉帮派地盘上的另一个大佬,并在行动前烧掉了一直珍藏着的红丝巾。
《薄荷糖》海报《薄荷糖》中,金永浩参军、做警察、做老板、生意失败而成为无业游民,准备自杀前,初恋女友尹顺任的老公找上门,要永浩去见濒死的顺任。永浩买了薄荷糖做礼物,在病床前说起恋爱时的故事,这才引出一段纯真的爱。原来永浩入伍前与顺任相恋,入伍后,顺任每次写信都会附上一枚永浩爱吃的薄荷糖,永浩积攒了整整一个军水壶。在一次军政府的镇压行动中,紧急集合的永浩打翻了水壶,军靴踏过一地的薄荷糖。执行任务时,永浩误杀了一个无辜的女学生,而之前,他曾出现幻觉,以为这女生便是来部队探望他的顺任。退伍之后,他便与顺任断绝了关系,他要以此抹杀曾经令他惊惧万分的杀人回忆。《密阳》中有两份爱。一份是申爱对死去老公的,也正因为这爱,申爱才带着儿子来到密阳,期望儿子能在父亲的家乡长大,却没想到儿子因此被绑架谋杀,对丈夫的爱,也在婆婆的痛骂之后无影无踪。另一份,是汽车维修工宗灿默默奉献给申爱的,申爱要开钢琴教室,他就去找房子,申爱想要买地,他就给找到合适的土地,申爱在儿子死后要入教会,他也跟着去祈祷,申爱失魂落魄时问他"是不是想要做",他竟生了气。宗灿从未在申爱那儿得到爱的回报,反而常常要被训斥,但他就这样守着,好像申爱守着丈夫的魂魄一般。
《绿洲》中的爱情,李沧东设计得极巧妙,他让两个不正常的人用正常人的方式来谈恋爱。恭珠的脑瘫很严重,嘴歪眼斜,四肢扭曲,只能含糊地吐出一些词语做近乎无效的交流。刚出狱的忠都流氓一样成天晃荡,却在恭珠身上找到心仪的美,于是偷偷带着恭珠去餐馆吃饭,到拥堵的高速路上起舞,在卡拉OK里高歌。忠都最终因猥亵残疾女性被抓起来,但他还不放心,因为恭珠告诉他,每晚睡觉时会惧怕墙上的树枝黑影。忠都趁了牧师来为他做祈祷的时候,夺路逃出看守所,来到恭珠家楼下,爬上大树,用锯条一根一根将树枝锯下。他在树上锯着,弄出动静,恭珠晓得他来,便做了最大的努力将收音机放到窗台上,为他放悠扬的音乐。这场景是整部电影既悲惨又浪漫无比的高潮,对"正常人"来说,韩忠都是一个强奸者,恭珠是一个畸形受害者,而这相爱的两人眼中,此刻却充溢着幸福,其间升腾的力量,实在比堂吉诃德战风车还要伟大。
很多电影里,一场真挚火热的爱要被摊薄在精心布置、绵延两小时的起承转合中。而李沧东却一直呈现着浓烈的原始状态,尽管酝酿下去会有无限多幸福的可能性,但没有,就是这样激烈的苦着。
作者的隐喻
即便只拍了四部电影,李沧东的电影中仍会反复出现一些元素,在一部电影中,这些元素并不起眼,但屡次的提及,便有必要思索导演安排下它们的用意,以及它们背后的寓意。
《密阳》CC版海报镜子
李沧东在电影中用的镜子太多了,多到好像可以从电影里拿出来,挂满整整一堵高墙,让它们反射生活极强烈、最刺眼的光。《绿鱼》中,莫东在火车上被流氓殴打之后来到厕所,面对镜子冲洗流血的脸;回到家,他自恋地照镜子;杀人之后,惊恐地对着镜子看着自己扭曲的脸。《薄荷糖》里,做警察的永浩在洗澡堂兼理发店的大镜子里看到了抓捕的目标;在酒吧厕所外训斥完一个在此工作的未成年少女之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摆出了蔑视的手势。《密阳》中,申爱第一次进理发店,画面构图囊括了镜子里的申爱和镜子之外的几个聊天的中年妇女,第二次进理发店,镜头直接对着镜子,里面映着申爱和为她剪头的女孩儿,这女孩儿正是谋杀了儿子的凶手之女;影片最后则是申爱对着镜子自己剪头发。这些得以凝视自己的镜子,都是人物自省的地方。
《绿洲》中的镜子更加意味深长,恭珠第一次出现时,手里拿着一枚小镜子反射窗外的太阳光到屋内,与晃动的光斑做游戏,这光斑突然变成缓缓飞动的鸽子。恭珠突然生了气,将镜子扔到地上,裂成许多片,光斑变小了,又变成了上下舞动的蝴蝶。李沧东用这个镜子游戏的奇幻场景来隐喻脑瘫的恭珠,其实是与正常女孩儿一样,对生活充满了幻想。
火车
李沧东第一部电影《绿鱼》的第一处场景便是运行中的火车,在车上,莫东偶遇美延,并将改变自己的一生。莫东加入黑帮后,与美延渐生情愫,两人第二次坐火车时,便在座位中吻在一起。《薄荷糖》中,连接金永浩每个人生片段的,是一段从运行中的火车末尾拍摄铁轨的画面。导演实拍时,车尾的铁轨在镜头里退去,剪辑时倒带播放,给人的感觉便是车尾变了车头,在向前行进,这画面的隐喻着影片回溯人生的路途。《绿洲》中忠都带恭珠坐城铁,对面座位上,一个女孩不断用一个空饮料瓶敲男友的头,嗔爱地聊着天。恭珠便想象自己从轮椅上站起来,也这样与忠都调起情。《密阳》没有具体的火车身影,但密阳火车站却出现了几次,申爱的弟弟来看姐姐,便是在此上下火车。车站呼吸吐纳着别处来的人,此处走的人,形成的人流吸引当地教友组成小乐队,在站前广场唱宗教歌曲。
火车、铁轨、车站--生活的运行、交汇、暂停。没有比这更完善的人生譬喻了。
卡拉OK
卡拉OK是底层人民最便利的娱乐方式、最佳的情感倾泻渠道,李沧东每片必用到。《绿鱼》的年代稍远,没有小包厢,卡拉OK尚要在夜总会,当着众人引吭高歌,莫东便是向一个如此K歌的政府官员找茬的。《薄荷糖》的卡拉OK是一群老朋友故地重游,郊游野餐时,在遮阳棚边竖起音响设备,有兴致的人都可以拿起话筒唱起来。失魂落魄的金永浩便在此处近乎嚎叫地唱:"我该怎么办,如果你离开我?"《绿洲》中是忠都带着恭珠到卡拉OK店,李沧东此处选择的歌曲完全是爱意的表达,尽管忠都近乎文盲,但还是唱出诗意的歌词:"当我过去在生活的迷宫里艰难踯躅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存在的意义,现在我知道我活着是为了你,我愿为你做任何事,甚至为你摘取天上的星星。"《密阳》中,申爱与刚结识的朋友们晚上聚餐后去KTV唱歌,《薄荷糖》里的显像管电视已经升级换代成投影仪,申爱欢唱回家,发现儿子已被绑架,她跑到一直照顾她的宗灿家求助,发现宗灿正傻乎乎地在自家的电视上接了碟机手舞足蹈唱着卡拉OK,申爱即刻愣住了,觉得这人根本不能给自己任何帮助。
《诗》海报李沧东自己对卡拉OK的态度是:"我喜欢去卡拉OK厅,去那里能排遣紧张情绪,人在那里边的状态很有趣,很好玩。"
散架的家
家庭是社会组成的最小单位,家中应有一个支柱,才撑得保护成员的职责。李沧东的四部电影描述了四个没有支柱,濒于散架的家。最显在的表现,是《绿鱼》、《绿洲》、《密阳》中父亲形象的缺失。《绿鱼》与《绿洲》是相似的大家庭,只有个老母亲,但在家中没有发言权,本应担起父亲责任的长兄也是无能的代表,《绿鱼》中是只晓得酗酒、与老婆吵架的二哥,《绿洲》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生活不惜让弟弟替自己蹲监的大哥。《密阳》中是仅有母亲与儿子的小家庭,父亲在影片开头直接被点明是死了的。《薄荷糖》中的金永浩本身是个窝囊父亲,与妻子育有一女,影片开始不久就揭示了这个家的危机,妻子偷情,永浩也偷情,永浩恶劣的态度,也终于逼走了老婆与女儿。
这些被蹂躏了的家庭关系,令影片中主人公们的精神处于持续塌陷状态,也象征着生命个体的根基在动荡世事中无法稳固,并撕开一道令苦难喷涌而出的裂口。
聚餐
聚餐的桥段在李沧东的电影中数不胜数,或在饭店、或在家里、或是郊游野营,聚到一起的人们,必会有情绪的碰撞。吃饭场景倒未必是做导演的专利,1994年,还是个作家的李沧东曾来到北京,冒出了在这儿开一家餐厅的奇特念头,因为他觉得这是形形色色的人汇聚一处,观察世事百态、积聚创作素材的绝佳地点。
《绿鱼》中莫东死后多年,一家人开起一间漂亮的饭店,并且在不知不觉间迎来了叫莫东走上不归路的黑道大哥与歌女美延。此外,片中莫东在黑帮里挣了些钱之后,便去找到哥哥,并开车带家人进行了一次野营,吃饭时夫妻关系不合的二哥与嫂子大吵起来,脑瘫的大哥发起疯癫,母亲只好哭着求大家,莫东干脆启动轿车,绕着闹哄哄一家人转圈子。《薄荷糖》中,开头结尾是相互照应的两次郊游。中间一段,在小镇做警察的永浩刚入职,老警察逼他对政治嫌犯刑讯逼供,为了跨越良心的拷问,他吃力敲打嫌犯的脑袋,拼命嘶吼着,被那嫌犯拉了屎在手上。这入职"典礼"令永浩大受打击,之后在小饭店与老油条同事们聚餐,他突然抄起拖把,大打出手。《绿洲》里,韩忠都带着恭祝去酒店吃饭,起初幻想了许多好吃的,到了饭店,老板却借口餐厅打烊将二人赶出餐厅。母亲生日聚餐,忠都又带着恭珠来到餐厅与亲戚见面,几乎等于搅局。《密阳》里,不同的餐馆则是作为小城陌生人的申爱与居民们熟悉的最佳地点。
祈祷
尽管李沧东的电影里多次出现祈祷场面,《密阳》干脆让教会占有重要地位,但很难说李沧东的电影是宗教性的。宗教信仰作为一个叙事元素,常常是被讥讽的对象。《薄荷糖》中,永浩妻子做过两次祈祷,第一次是与永浩刚开始恋爱,两人躺在床上亲热之前,第二次是偷情败露之后的家庭宴请,永浩公司同事来家里做客,饭前妻子做祈祷,说着说着便哭起来,之后便被永浩赶出家门。生活真相面前,祈祷根本无用。《绿洲》中,忠都刚刚与恭珠相爱时,曾主动要求牧师为他祈祷。再次遇见牧师,则是他被抓进看守所,母亲请牧师来看他,牧师做祷告:"上帝啊,请拯救这个灵魂。"这时候上帝简直是盲目的,真正需要被拯救的,是恭珠的哥哥一家,用恭珠的残疾人名额申请到一间大房子,却占为己有,将恭珠丢在狭窄的老房子里;也是忠都那无耻的哥哥,撞死了恭珠的父亲,能十分安心地让忠都去坐牢,并且在忠都伤害自己的修车铺客户利益时,抄起棍子痛打弟弟。《密阳》也是如此,申爱丧子剧恸,在教堂、教友家进行了许多次祈祷,当得知杀子凶手说自己也因信了上帝,已经受到上帝原谅,自己日日沐浴在上帝浩荡的抚慰中,申爱即刻崩溃了,她无法接受这种忽略仇恨的上帝逻辑,"上帝怎么就可以原谅他了呢?我这么难过,那个人却说已经得到了上帝的原谅和救援?!"
祈祷与宗教在李沧东电影中远非一个坚实的,令人内心聚集力量以迎接生活挑战的信仰,而是反证生活摧毁力之强大的剧作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