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记》Psycho、《迷魂记》Vertigo、《西北偏北》North by Northwest、《群鸟》The Birds。假设希区柯克只执导了这四部电影,那么他也依然称得上一位伟大的悬念大师。他的电影拥有观众紧张到不自觉啃指甲的悬念、浪漫的阴谋以及令人刻骨铭心的刺激。事实上,1958年至1963年,希区柯克导演的这四部电影仅仅是其“血腥水桶”的“一瓢之饮”。希区柯克的职业生涯发轫于上个世纪的二〇年代,一直连绵到七〇年代,整整五十多年,总计执导电影多达60部(包括2部未完成的,1部遗失的和1部取消拍摄的)。如若你想迅速地了解所谓的“希区柯克法则”,以下便是。
英国导演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Alfred Hitchcock)·希区柯克让我们在浴室尖叫
从波士顿到曼谷,希区柯克让1960年的全球观众,在观看《惊魂记》的时候,目瞪口呆。他在影片行进到还未过半的地方,就以一种残忍的杀戮方式将那个受观众同情的女主角刺杀在浴室。希区柯克在这部根据Robert Bloch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里,抨击了我们对于安全和隐私的一般概念。时至今日,影片中的浴室谋杀段乱早已成影史经典。一般而言,那个幽闭的,白色浴室,是人物最休闲、最不设防的所在。至少,过去是这样的。在这部电影里,希区柯克利用黑白影像稀释掉了鲜血四溢的暴力景象。他和电影剪辑师George Tomasini以一种革命性的快速剪辑手法暗示了裸露和暴力。高潮段落,他调高了Bernard Herrmann为电影所做的配乐,发出一种类似于尖叫的巨大声响。瞧!希区柯克,他的明星珍妮特·利,他的制作团队,一同为观众设定了一个标准的惊心动魄的恐怖段落。后来,这个段落除了被其他电影人无数次的模仿之外,从未被超越。
·希区柯克将威胁放置于光天化日之下
暗巷?捻着胡须躲躲闪闪的恶棍?夜深人静的墓地?雨中的鹅软石街道?鬼屋?哗哗作响的链条?栖身在钟楼里的蝙蝠?希区柯克认为这些东西都是陈词滥调的模仿。二〇年代,希区柯克刚刚在英国起步他的电影生涯之时,他就利用强光去照射剧中人物的各种恶行。对于希区柯克来说,惊悚甚至可以发生在小朋友的生日宴会上,譬如《年轻姑娘》Young and Innocent和《群鸟》The Birds里的相关场景。与此同时,在《三十九级台阶》39 Steps和《西北偏北》North by Northwest里的那些世故的、时髦的男女主角,大白天的、在空旷的场所被飞机所追捕。其他例子还包括有,《敲诈》Blackmail(大英博物馆的追逐戏)和《海角擒凶》Saboteur,等等。
在双版本的《擒凶记》The Man Who Knew TooMuch之中,人物戏剧性的行动总是以旅游名胜地为背景而展开。联合国、总统山、不列颠博物馆、自由女神、无线电城音乐厅以及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等等,这些地标性景点多次出现在希区柯克电影之中。此外,希区柯克电影的暴力突发又往往发生在,浴室、滑雪道、电话亭、阁楼、山路,等地。教训很简单:那里,无处可藏。混乱和恐怖会暴露你。另一方面,出现在希区柯克电影里的恶棍通常都不是面目狰狞的,他们都有着极为独特的人格魅力。《辣手摧花》Shadow of a Doubt、《美人计》 Notorious、《欲海惊魂》Stage Fright、《火车怪客》Strangers on a Train、《惊魂记》、《谍魂》Topaz以及《大巧局》Family Plot,均向我们奉献一个个极为“诱人”的反派角色。后来,无论是斯坦利·多南执导的《谜中谜》Charade(1963),还是《蝙蝠侠》系列电影或者《碟中谍》系列电影,这些电影的反派设定或多或少有受到希区柯克电影的启发。
《西北偏北》(North by Northwest)剧照·希区柯克让我们寄生在其角色的鞋子里“百步走”
希区柯克经常在新闻发布会上吹嘘,他的电影将会如何如何捕获观众。他会说,“我的电影会让观众汗流浃背”、“我的电影会让观众真正地体验到人物的处境”,等等。其中,最具开创性的做法是,希区柯克经常让他电影里的主人公全世界到处跑,并且将观众的视点与主人公的视点进行并置。譬如:詹姆斯·斯图尔特(俩人共合作了四部电影)在《擒凶记》里走在伦敦街道的时候,观众就会与他一起感受到一种不好的征兆。又或者,观众会跟他一起在《迷魂记》这部电影里,尾随金·诺瓦克游历大半个旧金山,直至金门大桥。当维拉·迈尔斯在《惊魂记》里步步爬上那座山顶公寓的时候,我们更会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影片最后,观众又会跟随着她的视点一同来到老Mrs. Bates“坐”在的那间地下室。灯泡晃动,尖叫而至。再说《群鸟》这部电影,他让观众像那些鸟一样盘旋在蒂比·海德莉的周围。有时候,观众会下意识地期待着她即将遭受到鸟儿的攻击。当她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的时候,观众又会期待我们的羽毛朋友可以将她吞噬。希区柯克并不满足于仅仅让观众处于一个旁观者的立场。他要让观众强烈地参与到人物所经历的故事世界之中。
·希区柯克让观众知道得比角色更多
相比那些粗制滥造的惊声尖叫电影,希区柯克与他的那些编剧们通过强化悬而未决的紧张感,创作了诸多在影史上叫人拍案叫绝的“紧张时刻”。在他的那部三〇年代惊悚片《怠工》Sabotage(1936)之中,他让一个天真无邪的小男孩带着一包炸弹穿越伦敦。小男孩以为他带着的只是一个普通包裹。但是,观众却知道这个包裹其实就是一个炸弹。而且,这颗炸弹会在一个特定时间引爆。再说《惊魂记》这部电影,浴室谋杀段落,观众通过不透明的浴帘可以看到凶手已经进入浴室。但是,珍妮特·利所饰演的角色完全没有察觉到身边的异样。等到凶手掀开浴帘的那一刻,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在《后窗》这部电影里,当格蕾丝·凯利饰演的乖乖OL正在对面屋子收集所谓证据的时候。观众的视点是与詹姆斯·斯图尔特饰演的男主角并置在一起的,当观众与他同时看到嫌疑人走回屋子的时候,此时此刻,观众会与男主角一样,疯狂地冒着冷汗——诸如此类——“观众知晓,剧中人物不知晓”的情节设置在希区柯克电影里俯首皆是。
《后窗》(Rear Window)剧照·希区柯克让电影院成为“惊喜之屋”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希区柯克改变了人们去电影院看电影的一般方式。在《惊魂记》之前,暨:1960年之前,人们买一张电影票可以看两部剧情长片、一些新闻纪录片、一些短片以及一些预告片,并且观众可以随意地出入剧院。为了《惊魂记》的“隆重”上映,希区柯克绞尽脑汁想要制造一个社会事件。他拒绝为影评人做提前媒体场的放映(也有一说,希区柯克之所以这么做是借鉴了《偷窥狂》Peeping Tom在媒体场遭遇一片恶评导致该片票房一败涂地的先例),甚至首映礼他也没有做。他要求影院经理与他签订一份合同,只要电影开场,检票人员便不得再放任何人进入放映厅。他为了这部电影做了大规模的宣传活动,他让这部电影即将上映的咨询频繁地出现在各大报纸、电台和电视广告之中。而且,他还在各大电影院的影院大厅里大量黏贴电影海报,上书:希区柯克电影《惊魂记》开映之后,没有任何人可以被允许进入剧院。他甚至通过剧院的电台广播,大声演讲,警告那些看完影片的观众在他们回去之后不要对他们的朋友进行影片剧透。结果,公众很吃他那套。他们成群结队地买票入场,并在看过影片之后对他们的朋友守口如瓶。一时之间,《惊魂记》成为了一种全球现象。回过头来看,希区柯克当年的做法真有今日“病毒营销”的腔调在里面。
·希区柯克的“少镜多露”
众所周知,希区柯克已经被标签化、被符号化、被模式化。但是,我们同样不能忽略的是,他常常以情色去挑逗惊悚和悬念。他的那部四〇年代间谍惊悚片《美人计》(1946),利用剪辑,奉献了加里·格兰特与英格丽·褒曼的超长“一吻”。时至今日,六十多年过去了,这个“吻”依旧被影迷津津乐道。技术上讲,希区柯克之所以这么拍,仅仅只是为了对付海斯法典。在《捉贼记》To Catch a Thief这部电影里, 格蕾丝·凯利暧昧而狡猾地给退休珠宝大盗加里·格兰特提供他的选择,大腿或胸部,充满了色情诱惑。更加具体的例子是,性感的间谍女郎爱娃·玛丽·森特在豪华列车上勾引加里·格兰特(《西北偏北》),“漫漫长夜,我手上的这本小说我一点都看不进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是的,其实我们都明白。没有任何的裸露,没有俗套的扑倒。《惊魂记》开场段落,当珍妮特·利与她戏中情人John Gavin在便宜小旅馆偷情的时候,我们也绝看不到那些通常发生在后巷的色情场面。白色的肌肤,黑色的胸罩,相得益彰。干净而不污秽是希区柯克拍情色的重要一点。安东尼·博金斯更是在《惊魂记》里说出了那样的台词,“我跟我母亲过得很快乐……”这句台词告知我们的信息量,远比那些乱伦情色电影要来得隐晦。所以,希区柯克电影一向都是露的“多”,拍的“少”。那种露,不是直观的视觉裸露而是隐晦的欲望表达。最典型的例子还是在《迷魂记》这部电影里,詹姆斯·斯图尔特要求金·诺瓦克“换穿”的那场戏。当金·诺瓦克一件件地穿上玛伦的衣服,其实,詹姆斯·斯图尔特是在一件件地脱去她的衣服,完完全全地将眼前的这名女性“塑造”成自己的欲望物。
作者:Stephen Rebello(译者注:此君乃《Alfred Hitchcock and the Making of Psycho》的原著作者,安东尼·霍普金斯主演电影《希区柯克》(2012)的创作灵感就是源自于这本著作。)
翻译:仁直